假面西开

粉丝过百就开新坑(缓慢更新中)

【青璇】秋

*七十年代知青下乡
*农村背景纯属虚构
*清水(不会写车)
*有私设,ooc




01 秋·遇

秋分刚过,乡间草地上的野花被风吹得七零八落,这儿可比不上城里高楼矮房的敞亮暖和,晴朗气爽的天儿一日比一日黑得更早,年久失修的火车站旁,飘散的枫叶铺满无人打扫的蜿蜒小径,染红了这片土地的寂寥,视野中也跟着温暖起来。


段艺璇拎着藤制的行李箱,踉跄地下了火车,这才入秋不久,村里还算不上有多冷,她便系上了鲜艳夺目的红色羊毛围巾,俗话虽说春捂秋冻,可城里的大学生们暗自攀比打毛线的手艺,向来事事争第一的段艺璇自然织得最好,连下乡也不忘戴出来显摆一下。


“这儿!段老师!”


在空落落的平地,叫喊声可以传得很远,渐渐地眼前这片谧静的红色场景被一位穿着白色布衫的女生,从视觉和听觉两种感官一并闯入。


远看这人瘦瘦高高的,扎着单马尾,可单凭略显沙哑的声音,段艺璇听不出对方的年纪。


等她踩着擦得锃亮的小皮鞋走近一瞧,原来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看上去十八九岁,眼眸清澈,浅棕色的瞳孔倒映着不远处站在枫叶中的自己,咧着嘴角,笑起来傻乎乎的,八成是没什么心眼儿的老实人。


整体和段艺璇心里乡下妞的形象八九不离十,最大的不同是这张过于精致的脸蛋,哪怕是在大城市里也少见这么好看的人吧!


“我是青钰雯,你叫我小青吧!村长让我来接你。”她普通话讲得不算好,从挺拔的鼻梁和单薄的上唇,发出的是略重的鼻音和模糊的平翘舌音。


“嗯,你好小青!别叫我段老师,我不比你大几岁的,你叫我的名字就可以。”


“不行不行!别嫌我们村里人土气!我可是唯一进城上过学的,知道你们城里人对称呼讲究的很。”


青钰雯说罢,顺手接过沉重的藤箱,她熟悉乡路所以走得很快,段艺璇紧跟着,两人一前一后,相继一步接一步地踩在积得厚厚的枫叶上。


嘎吱嘎吱…


噗呲噗呲…


原来皮鞋和布鞋会发出不同的声响。


新皮靴磨脚,过了半刻,段艺璇有些疲乏,“小青?可以慢点吗?”她喊住前方依旧健步如飞的青钰雯。


“啊?”青钰雯转过头来,“对不起,对不起。”两句慌张的道歉随之而来。


“哈哈哈哈,”段艺璇低头浅笑着,“为何道歉?”


“累了吧,”青钰雯没接她的话,自顾自地说着,轻轻将藤箱放在草地上,从怀中掏出一块手绢,铺在路边的石头上面,“你坐这里歇一会儿?”


歇歇也好,段艺璇就顺青钰雯的意坐了下来,她看对方面不改色的样子,耐不住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体力这么好啊?天天种田插秧锻练的吗?”


“其实吧,我不会干农活…”青钰雯把头撇在一边,脸蛋浮现微红,看上去好像有点害羞,“我是这里村长的独生女,从小养得娇贵,什么活也没做过。”


段艺璇在听她讲话时,目光顺势扫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皙纤细的手,确实不像她曾经见过乡下农民的那般结实粗糙。


接着往下看去,曝露在阳光下的青钰雯脚踝周围有几道明显的伤痕,倒是吸引了段艺璇灼热的视线。


这伤她太熟悉了。


段艺璇猛然想起小时候被父母送去学跳舞,自己在妈妈怀里挣扎的模样,以及初练压腿和下腰的痛苦记忆。她习舞多年,后来遇上了政策变动,就也再没跳过。


“在想什么?”


耳畔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段艺璇的回忆,两人四目相对,沉默使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没什么,”段艺璇调整了一下情绪,才回答道,“我们继续走吧?”她站起身,弯腰拾起青钰雯的方手绢放在口袋里,“等我洗干净再还你。”


这个村子很小,居民也不多,路上遇到的人无一不是笑意盈盈的与青钰雯打招呼,哪的人都一样势力,村长的女儿果然讨喜。


不一会儿,她们就走到了青钰雯家的主宅。


青村长迎了上来,和青钰雯一样长得眉清目秀,个头也很高,“段老师!你好你好!”开口却是更浓厚的乡音,特殊的音调让他的问候听起来格外温馨。


“村长好,您叫我小段就行,”段艺璇笑着上前去握住他的手,果然厚实又满是茧子,但是很温暖。


“上面还没通知我在这里留多久,总之这段时间要麻烦您的照顾啦。”


“不麻烦不麻烦,”青村长像拎小鸡似的把青钰雯拽到段艺璇的面前,“你有什么事就找她,我家这闺女在北京读过书,也见过不少世面呢!”


“北京?”段艺璇有些惊讶,这个地方实在太远,连她也没去过。


“对!首都呢!看不出她是个文化人吧!她的专业叫民族民间什么,咱不懂,五十六个民族也够她研究的,不过她好像什么都没学会就回来…”


青钰雯咳嗽了两声。


瞥见一旁的女儿脸色不好看,村长匆忙改口道,“嗨呀嗨呀!我觉得回来才好!帮老父亲打理村子的事务才是正经事儿嘛。”


“爸,段老师旅途颠簸,我先带她去别院休息,明天一早还要给孩子们上课呢。”青钰雯清了清嗓子说道,满脸写着不耐烦。


小村子里来了个大学生,就好比来了个大熊猫似的,珍贵又稀有,而且段艺璇还能教书育人,比啃竹子的大熊猫强不少呢,村长能不喜欢吗?


青村长瞟了一眼他家成绩一塌糊涂的闺女,唉,这娃子不在外面闯什么祸就烧高香了。


“是啊村长,我今天真的太累了!明天聊,”段艺璇夸张地抹了一把额头,装作大汗淋漓的模样,她也正想从这个尴尬的对话中解脱出来。


“好啊…”既然段老师也这么说,青村长不便强行留客,只得再嘱咐两句:


“待会我差人把晚饭给你送过去,小段你早点休息哈!”


别院在主宅另一侧,没走几步就能到,段艺璇依旧跟在青钰雯的身后,她的目光无法不落在对方脚踝处明显的伤痕。


民族民间?她开始琢磨刚才村长说过青钰雯在北京学习的专业,有些耳熟,似乎并不是村长想象中那些民族文化的学问,而是舞蹈的一种类型。


行李已经放进屋内,在小院门前两人告别时,她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小青?你学过跳舞吗?”


青钰雯顿时神色慌张,颔着头沉默不语,矮一些的段艺璇看到青钰雯两个眼眶红红的,还隐约闪烁着泪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小青,我没别的意思…”


“不要告诉我爸…也不要告诉村里的其他人…”青钰雯用恳求的口吻讲着,紧紧抿着嘴唇,她性子傲,几乎没有像这样央求过什么人。


“放心,我不会说的,”段艺璇被眼前的女孩惹得心疼,赶紧满口答应下来。


“嗯,刚刚刮风,我眼睛不小心进了沙子,”青钰雯抬起手揉了揉眼眶,勉强保持着微笑,“那,再见。”


“再见,”段艺璇站在原地挥手。她看着这个乡下女孩远去的背影,似乎有种特殊的感觉在心中作祟,让她始终不能忘却对方眼角留下的泪珠,是正义感还是保护欲?现在她还无法定义。


原来下乡也并非一件无聊的事情呢,才第一天,就结识了有趣的人,她有些兴奋。


转眼间,满园零落的红叶看起来也不再寂寥了呢。



02 秋·悸

自从开始代课后,段艺璇没再见到过青钰雯,在她生活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稚嫩的脸孔,村里学校的年级分的不细,同一个班里什么年龄的孩子都有。


一双双和青钰雯相似的澄澈的眼睛,好奇地问着她城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市民吃什么?孩童玩什么?火车怎么坐?一个个稀奇古怪的问题接踵而至。


段艺璇不指望教会他们什么深奥学问或者人生哲理,她很清楚不管是城市还是村里,没有人可以真正活得明明白白。


一两周新鲜劲儿过去,学生们对她提问的越来越少,而段艺璇的疑问却越来越多,比如:今年农作物的收成怎么样?去年又如何?好奇心是人类的天性,段艺璇当然具备。


课间闲暇,她惊喜地收到一个女学生送上的手工布鞋,她不知道其实是女孩的妈妈听到青钰雯说段老师的皮鞋磨脚,特意为她赶制了一双千层底布鞋,细心的青钰雯叮嘱过城里女孩脚比较大,要做的宽大些,段艺璇试穿了一下果然正合适。


她一时兴起,竟忘情地在讲台上跳起舞来,哪怕没有音乐伴奏,律动也已刻在她的记忆里。她哼唱着旋律,布鞋底子啪嗒啪嗒地踏出规律的声响。


所有孩子们愣在原地,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形式的艺术表演,学堂里轰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是他们发自内心对美的鉴赏。


然而,喧闹声同时引来了村长的注意。


站在教室的门框边,青村长的脸色十分难看,耷拉着嘴角,两颊的皱纹格外显眼,这是他头一次没有对段艺璇露出笑容,这个中年男子用相当严肃的语气说教道:


“段老师,我们邀请你来,不是让你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是教他们识字念书的!”他提高音量,并且尽量用普通话讲述,来展现他的重视和愤怒,“再让我发现一次,就向上面举报你!”


这句话从耳朵灌入脑中的时候,段艺璇豁然开朗,她能理解青钰雯极力隐瞒自己学舞蹈的苦衷,现在的这片热土,舞蹈并不是艺术和学问,而是无用的东西,会祸害年轻人的。


段艺璇心情很复杂,当天回到青家别院,她就一直把自己闷在被褥里,从小到大,每当她受到委屈时她都会这么做,被子很温暖,当温暖包裹着自己的时候就像被人拥抱着一样,她渴望一个安慰的怀抱。


哐哐哐…


陈旧的木门被扣响。


青钰雯站在门外,单手捧着一盆水果,“段老师?您在屋里吗?”她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声音是独特的低哑,段艺璇一听便知道是她。


“小青啊,我在。”


这或许是此刻唯一能让段艺璇放下戒备的人。


“你进来吧。”


“我爸说他今天说话冲了点…”青钰雯推门进来,她扎了个大辫子,灰蓝色的棉马褂合衬她白皙红润的皮肤,挺拔的身姿看上去像城里受欢迎的女兵,现在城里最流行的就是军装,如果穿在青钰雯身上绝对合衬。


“我代他向你道歉,他说的是气话,”她将水果捧在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的段艺璇面前,“我们村里难得来了个大学生,他不会举报你的。”


“我没有生村长的气,”段艺璇接过水果,放在旁边矮矮的方桌上,“我只是觉得委屈。”


“你委屈什么?我可比你委屈的多。”青钰雯嘟着她的小嘴,噗通一下坐在段艺璇旁边,两个人肩膀贴着肩膀,靠得很近。


段艺璇不看她,也没说话。


见对方没回应,青钰雯抬起手腕,顺势搭在段艺璇的肩头上,“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隐瞒学舞了吧,”她嘴角勾起冷笑了一下,继续讲着:


“其实,我根本没去北京念书,前些年我一直在省城学舞,谁知道遇上变革,全城的舞蹈班被迫停办,我浑身是练舞的伤,又没学问,什么工作也找不到,只好灰溜溜地跑回村子里混吃等死。”


“你为什么学跳舞?”段艺璇歪了歪头,正好枕着青钰雯的手腕。


“我喜欢,”青钰雯疑惑地反问道,“你难道不是吗?跳舞这种折磨人的事儿,不喜欢它怎么坚持?”


“我…”段艺璇想起最初的不情愿,到后来越跳越好,记忆中所有的元旦晚会,她永远是最出彩的一个。“我也喜欢。”可她不确定自己喜欢的是曾经被众人称赞的荣誉感还是跳舞本身。


压抑许久,今天随性地起舞,着实令她心情舒畅许多。她相信自己也是由衷地热爱着舞蹈的。


“长这么大,我除了跳舞,也没其他爱好,我什么都做不好,”青钰雯叹了口气,“唉,我要是像你一样的大学生,是不是就能做很多别的事情了啊?”


“大学生哪有你这么自由?你想做什么,像我一样知青下乡?”段艺璇笑得仰着头翻了过去,躺在床上脸朝着天花板,“要不是如今时代变了,我真想随便找个公子哥,嫁给他当少奶奶!”


“哈哈哈哈,”青钰雯被逗笑,同段艺璇一起向后倾仰,翻了个身,侧躺在一旁,右手撑着脑袋,下意识地端详着对方的脸蛋,之前没细瞧,单觉得段老师长得顺眼,没想到五官竟如此精致。


她附和道,“我要是个公子哥,肯定喜欢你,你能文能舞,长得又乖。”


“哟,是嘛?不过也无碍,像你长得这么好看的,就算不是公子哥也可以喜欢我。”


段艺璇嘴巴比脑子动得快,脱口而出这句话后,才发现一旁青钰雯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


她暗自自责道:哎!段艺璇啊段艺璇,你怎么能这样胡说八道地调戏人家乡下姑娘呢…她正想着想着,脑海中的声音突然被打断。


“好啊。”旁边那人说道。


眼看着青钰雯脸上的绯红还未褪去,竟然主动伸出左手揽过她的脸颊,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后,匆忙地起身跑了出去。


这次换段艺璇发呆和脸红了。


于是在她脑海中声音变得更加咆哮:段艺璇啊段艺璇!你一个城里来的大学生,怎么就被人家乡下姑娘给占了便宜呢?



03 秋·波

青钰雯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以前在省城的时候,她接触过不少新鲜玩意儿,也是头一次知道女子之间也可以暗生情愫,因为同她一起跳舞的女孩,总是会对她产生友谊之外的好感,可她每一次都避而远之。


她曾以为自己不仅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


直到凝望着段艺璇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听着她眉飞色舞地讲一些油腔滑调的话语,突然间,某一刻青钰雯脑海中出现了一把大锤,打破了曾经的那些自以为。


现在她没有脸面再出现在段艺璇的眼前,只能赖在家里替父亲料理村务,青村长嫌她笨手笨脚地碍事,想打发她晚些时候去给段老师送饭,她当然不愿意。


“爸,你还不如让我下地干活呢。”


青钰雯翘着二郎腿坐在村长的办公桌上,她想拆东墙补西墙,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试图惹怒父亲。


她今天穿的是在省城买的列宁装,与前些天的麻衣和棉马褂相比,整个人显得洋气许多。


村长还没反应过来,她又刻意地补充了一句,“送饭这种事服务别人的事儿,我不想做。”


话音刚落,村长一听立刻火冒三丈,眉头凝成一疙瘩,声音低沉地骂出一句,“你个混账东西,现在就给我滚田里去!”


正中下怀。


她仰着脸出门,雄赳赳气昂昂的扛着锄头走在土路上,可下到田里,阿姨叔叔们还是舍不得让她干活。


青钰雯便坐在树荫下的谷堆上,戴着一顶大草帽,哼唱着前些年城里流行的歌谣,讲着她曾经听别人说过的奇闻趣事。


有她在的午后工作,在欢声笑语中顺利完成。


村民习惯在落日之前就各回各家准备晚饭,目送着大家的离开,一会儿,整片农田里便只剩青钰雯一人。


担心回去得太早要受父亲说教,她独自来到一片绿油油的空旷草地,躺在这里,眯起眼睛,望着太阳一点一点躲进山后,一阵凉丝丝的小风吹拂过来,惬意至极。


这里是她在乡下最喜欢的地方。


今天的秋风过于轻柔,她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而等她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了大半,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小虫们也开始嗡嗡鸣鸣。


是时候回家了呢,她这么想着,从草地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拍拍屁股上的灰。没走两步,便听见前方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青钰雯!”


嗓门大有嗓门大的好处,隔着一条小溪,段艺璇也能把声音传递过来。


青钰雯下意识地循着模糊声音的大致方向走去,当与段艺璇隔一条小溪相对视之时,她想起落在对方额头上的吻,脸颊再次红得像树梢上的苹果。


好在连通两岸的小木桥并不在这附近,她生怕段艺璇三两步就飞奔到她面前,质问她的吻中暗藏的意味。


“青钰雯!”段艺璇又喊了一句,要不是此刻她站在西边的方位,青钰雯真的会以为这是失传已久的神功「河东狮吼」。


“干嘛啦,”青钰雯嘟囔着,在气势上已经虚了不少。


“除了爱恶作剧,没想到你还消极工作,作风不正,”段艺璇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笑容,她故意把这番话说得字正腔圆,“村长拜托我来教育教育你。”


而下一句,“就那么不愿意给我送饭吗?”她说得好像渐渐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小。


“我就是不送,你奈我何?”青钰雯吐了吐舌头。她想,既然段艺璇把她的冲动行为当成恶作剧,那么她正好就坡下驴,趁此巩固她顽皮的形象。


“你,无药可救!”


段艺璇气得脑仁疼,真想冲过去拎起青钰雯的耳朵,把她带回去让村长好好管教管教,可她对这地方不熟悉,不知道小木桥的存在,也不知道如何过溪?


冲动之下,她弯腰挽起裤管,脱下新布鞋,径直地向小溪走去,脚丫子踩在冰冷的溪水里,水位比预想的高一些,裤腿瞬间被浸湿了大半。


“乖乖啊!”青钰雯看得一愣,迅速把鞋一脱,全然不顾会不会弄脏她仅有一套的列宁装,也跟着跳进水里,伸手去拉住段艺璇,训斥道:


“你会不会游泳?万一滑倒了被溪水冲走怎么办?”


段艺璇确实怕水,立刻紧紧扣住青钰雯的手,偏着头,倚靠在对方的肩窝,委屈地小声在她耳边嘀咕着,“你这不是对我挺好的嘛?为什么不愿意给我送饭?”


“没有为什么…”青钰雯已经从脸红到了耳根,冰凉的溪水也不能缓解她的燥热。


“你该不会真的喜欢我吧?”段艺璇用气音问出这句话,她努力压抑着自己越发急促的心跳。


“哪有那么多真真假假!”


青钰雯想把已经完全贴在她身上的段艺璇推开,又怕她独自站立会在水中跌倒,只好把双手搭在对方的双肩,一高一低的两人面对面站着,如此一来既能保持距离,又能保持平衡。


“我没开玩笑,像你长得这么好看的,就算不是公子哥也可以喜欢我的!”段艺璇认真地冲着她大吼道,“我允许你喜欢!可你不能贸然亲我,这叫做侵犯!”


“我对喜欢的东西会全情投入的,”青钰雯不知不觉间也跟着变成一个大嗓门,“我承认我是冲动,但我们村里人就是直接,不像城里人扭扭捏捏的。”她神情激动且认真,即使天色越来越暗,可她的双眸依然明亮。


“照你这么说,那我是不是应该入乡随俗?”


段艺璇双手顺着对方的肩上往里侧滑动,悄悄地环上她的后颈,青钰雯一点就通,立刻低下头配合她的动作,段艺璇向前一倾,冻得发冷的双唇就贴上了另一个颤抖的薄唇。


人们总说:乡下的时间过得很慢。段艺璇的吻也持续了很久,直到快要窒息的时候,两个人才慢慢分开。


“我们扯平了,”段艺璇笑得很开心,她喜欢看白皙皮肤的青钰雯害羞地满脸通红。


“你这是干啥子!”青钰雯说话的尾音是颤抖的,现在她倒像个被欺负的黄花大闺女。


“就允许你喜欢好看的我?不许我喜欢好看的你吗?”段艺璇反问道,她牵着青钰雯在小溪里挪动脚步,“快上去吧,这儿的水太凉。”


“好…好吧。”


可是青钰雯哪里顾得上在乎水冷不冷啊!


此时,她只能感觉到两个温度,段艺璇的手心,和她火热的内心。



04 秋·雨

这里一场秋雨一场寒,下雨天农民不干活,孩子们也不上课,段艺璇难得清闲的在屋里嗑起瓜子,同时也不忘点着油灯写教案。


咚咚咚…有人敲门。


“乖乖,是我,”青钰雯披上了厚厚的棉衣,撑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捧着用布裹好的饭盒。


段艺璇小跑过来为她开门,见面便调侃道,“辛苦了,晴天你不想送饭,下雨天倒是来得勤快。”


“哎呀乖乖,你还记恨我呢,”青钰雯一口一个乖乖,小嘴像抹了蜜一样。


“谁是乖乖,”段艺璇翻了个白眼,嘴角却按耐不住要翘到天上,她接过青钰雯手里的饭盒,装得满满当当,是想要留下来一起吃吧…


想罢,她开始收拾堆着书本的木桌,青钰雯则在油灯旁看她刚写的教案。


“段老师的字写得不错嘛。”


“怎么?你想学?”段艺璇受到夸奖,十分得意,一边笑着问道,一边拿来柜子里的碗筷。


“我也是念过书的人啊!我会写字,”青钰雯理直气壮地说道,又补充了一句,“只是写得不好看嘛。”


“快吃饭吧,吃完我教你练字,”段艺璇摆放好碗筷后,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青钰雯冻得微微发红的脸蛋。


平日里饭量大得出奇的青钰雯,今天居然细嚼慢咽、优雅端庄地吃饭,没吃几口便开始喊饱。刻意表现的她显然不知道段艺璇先前听村长说过:


青钰雯吃得多还长不胖,真是个浪费粮食的家伙。


这叫做醉翁之意不在酒,段艺璇当然看得出来,对面坐着的人,在整个吃饭的过程中,时不时地偷偷瞄她,而她不想拆穿,也正是因为她也在暗中注视着对方,才会发现这些细微的动作。


饭后,趁段艺璇收拾桌子时,青钰雯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个柴火炉,烧上之后,屋内瞬间被温暖的空气包围,她索性把棉衣脱下来,单穿了个背心坐在炉火边上,露出手臂优美的身材曲线和肌肉线条。


段艺璇赶紧给她披上一件外衣,关切道,“不冷吗?”这家伙怎么像个孩子似的,不知冷暖。


青钰雯抬手触碰了一下段艺璇搭在自己肩膀的手,用传导过去的体温告诉她不冷,“你教我写字吧,”她起身拿来笔墨纸砚,然后端坐在桌前。


嗯,更像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好啊。”


段艺璇站在她的一侧,附身握起她的手,用笔尖去沾了些墨水,然后在纸上游走着。


山有木兮木有枝…


叠在一起的两只手,协力写下这一行字。


“这是什么意思?”乖孩子青钰雯好奇地扬起头问道。


“你不用知道,”段艺璇卖个关子说,“我是教你练字,又不是教你古诗。”


“好你个段老师!难得我这个学生虚心求教,你就这种态度啊?”青钰雯假借生气,轻轻一扯,把段艺璇扯到自己的怀里。


段艺璇也没反抗,顺势坐在她的大腿上,扬起嘴角却还数落着,“哪有你这样的学生?”


然后继续扣住她的手往下写着…


心悦君兮君不知。


青钰雯不懂古文,此刻美人在怀,她的心思也全然不在练字上,“这又是什么意思?”她低哑的声音软绵绵的,如猫爪一般挠在段艺璇的心里。


感觉到青钰雯的左手已经慢慢攀上她的腰,段艺璇忍不住偷笑着说,“我看你这是饱暖思淫欲!”她想挣脱时却被背后的人抱得更紧。


“我喜欢你。”


青钰雯的语气像是小孩子在撒娇。


段艺璇瞬间就没了辙,任凭她的怀抱越来越紧。


过了一会儿,她扭过头,轻声唤了一句“青钰雯,”她偏爱用极快的语速念出这个特别好听的名字。


“嗯?”被叫到的人抬起头。


“你到底有多喜欢我啊?”段艺璇眉头微蹙,藏不住源自内心的担忧,“假如,我明天就接到上面的通知,要返回城里,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你不可以留下来吗?我们村里多好啊!”青钰雯选择避而不答,眼神里满是无奈。


她深知自己文化程度不高,又不少筋骨皮肉的旧伤,就连唯一的特长,现在也毫无用“舞”之地,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好意思跟着大学生段艺璇去城市呢?只有僻静的小村庄才是她的安身之所。


“如果我说不行呢?”段艺璇宠溺的笑着,摸了摸她额前的碎发。


“如果不行,那我岂不是更要珍惜当下,”青钰雯把头埋在对方的颈窝,轻轻落下几个吻,又继续说道,“虽然我还没有做好与你私奔的准备,但至少我能确保此刻的真心。”


段艺璇曾经读过很多浪漫故事,里面的主角千篇一律是执着的,伟大的,为爱不顾一切的,而青钰雯的坦诚,和她的犹豫、她的渴望,这些真正的人性本能,才更打动段艺璇内心。


“今天…你留下吧,”怀抱中的段艺璇垂眼低眸,轻声喃喃道,“我实在不想和你说「再见」,万一明天通知真的下来,起码我们拥有过这个美好的夜晚。”


“天还没黑呢…”青钰雯的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撩起段艺璇的布衣,“让我们先一起渡过这个美好的黄昏吧,”紧接着又去解她的裹胸。


“登徒子!”


段艺璇从她的怀抱中挣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瞬间严肃起来,“城里人常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你这还没和我确认关系呢,就总是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啊?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们难道不是已经在谈恋爱了吗?”青钰雯扬起无辜的小脸反问道,在她心里显然已经把段艺璇当成爱人,“我倒是想和你结婚,可是现在不允许啊。”


真是要被她吃定了呢,段艺璇心想,与其在意这么多细枝末节的俗套规定,还不如放肆大胆的去爱呢。


“好吧。”


青钰雯也站起来,再次上前拥爱人入怀,“那我可以继续了吗?”耳边传来的热气,惹得段艺璇一阵酥麻,忍不住娇嗔一声,两人都迅速脸红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低声询问道,“段老师,其实我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你是大学生,你教教我啊。”


“嗯。”这意乱情迷的一声已经分不清是嗔叫还是应允。


之前段艺璇为她披上的外套已经不知何时被脱下,下雨天,暖烘烘的屋子里确实适合谈情说爱。


在此之前,段艺璇的确从没想过,这次下乡除了教人读书,还要教这些东西。


不过,她也顾不上感慨这些,现在的她满眼都是青钰雯,连口中喊出的话语,也只剩那人的名字。



05 秋·离

将近两个半月后,上方领导终于下达了通知,村长通过村里的大喇叭,把段艺璇传呼到广播站去。


消息和预想中的有些许不同,意料之中的是,段艺璇的知青下乡任务被要求结束,而令人意料之外的是,她被挑选调派去北京,任职某所中学的老师。


这段时间里,她也多次旁敲侧击的试探青钰雯究竟要不要一起回去城市,对方也是好不容易有些动摇。


若是知道目的地从段艺璇的县城老家改成了她向父老乡亲扯谎说去上学的首都北京,她绝对会打退堂鼓的。对于单纯又敏感的青钰雯的内心想法,段艺璇笃定自己摸得一清二楚。


此刻,青钰雯站在仍是落满枫叶的别院,等待去了广播站的段艺璇,她时不时踮起脚尖,焦急的眺望着,隔着大老远望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就迫不及待地大喊:


“乖乖。”


这幅场景很像她们第一次在火车站见面的时候,段艺璇眼前仿佛重现着旧的画面,只不过当时的青钰雯还不像现在这样,肉麻得令她又嫌弃又喜欢。


“陪了你两个月,也是时候离开了,”段艺璇微笑着,似乎心中并没有觉得难过,她已满足于这段短暂又美好的时光。这个年代,生如浮萍,能在乡下拥有这么一段记忆,足以令她回味终生。


她用交代的口吻讲道,“等我工作和生活稳定下来就给你寄信,你要是想我,就来城里找我。”她还不想这么快就把要去北京的事情告诉青钰雯,可能这样会让对方心里还好受些。


“我舍不得你。”


“抱歉,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段艺璇无奈地对着爱人笑了一笑,“我当然也舍不得你。”


“走,回去收拾东西,”青钰雯牵起她的手,高挺鼻梁上的小鼻头红红的,泪窝还是那么浅,说着说着就要哭出来似的。


段艺璇生怕青钰雯一冲动会把她绑起来,不放她离开,毕竟这个娇生惯养的农村小霸王,冲动起来能做出什么事情她也不敢继续想象。


于是,她次日便登上了蒸汽火车,还是那个两侧种满枫树的年久失修的车站,从日渐空荡的枝桠,看得出秋天也将要离开。


她围着那条红围巾,来的时候有些捂得慌,现在戴上倒是正合适。哭红眼眶的青钰雯把她送到车站后,就扭头跑掉,不知道去哪里偷偷抹眼泪了吧。 



靠窗的座位,看得到月台,乍看之下破破旧旧的,越看却越温馨,当然,这可是她初识青钰雯的地方。


顺着土路往远处看,那条坑坑洼洼的小路,令她想起青钰雯让她歇脚时,垫在石头上手帕,明明自己说过洗干净就还回去,结果它到现在还躺在段艺璇的口袋里,是忘了还?还是不想还?她已经记不清两个多月前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青钰雯也没问她要过。


她继续盯着窗边,希望青钰雯能把眼泪抹干净再来好好的送她一程,她向来最看不得这家伙落泪,因为会让她忍不住跟着一起心痛。


汽笛声,轰隆隆,火车缓缓开动。


期待出现在窗外的人,还是迟迟没有出现。


“胆小鬼。”


段艺璇不小心把心里话讲出了声。


“说谁胆小鬼呢?”车厢内传来熟悉的低哑声音。


她不会听错的,“青钰雯?”段艺璇扭过头,发现青钰雯背着一个大包裹,站在狭窄的走道中间。


“我刚去补了票,”青钰雯得意地说着,“我爸听说你要去北京任职,特派我这个在北京念过书的大闲人,把你安全的送过去。”


当然是胡扯的。


青钰雯昨天回家时,恰好听到父亲说段老师要被调派去首都,她死皮懒脸地央求父亲给她车票钱,让她跟着段老师去大城市工作,青村长拗不过自家女儿,也不舍得孩子受苦,就多给了她一些钱,让她混不下去就继续回来乡下打理村务。


确实是个冲动的决定。



不过,她这次可不会轻易回去。


之前,她为了舞蹈,再苦再累也能留在省城,现在,她为了段艺璇,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事呢?


“我的手帕你没还我呢,就想走?”青钰雯坐在段艺璇的旁边,看着她还没反应过来,懵了的模样。


“照你这么说,只要我一直拿着你的手帕…”小脑瓜子转的飞快。


青钰雯接过她的话,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无关任何事情。”


窗外,一片红叶飘了进来,落在了段艺璇的肩膀。


秋天离开了村庄。


可青钰雯再也离不开段艺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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